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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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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春似旧似是察觉到两人的气息,十分敏锐地抬头往窗边看来,满目恨意中掺杂着笑意。

他朝着松晏努努嘴,眯起眼睛无声地说:“抓到你了。”

松晏冷冷注视着他,随后与沈万霄飞身而下。

“啊,”春似旧微微张大嘴,仿佛这时才瞧见沈万霄,“阿青,你也在啊。”

沈万霄未应声,春似旧便歪歪头,笑道:“怎么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还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他笑起来时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看上去既无辜又天真。

但松晏与沈万霄都明白,这只是他的伪装。他本质上是一个疯子,可爱与纯洁这些词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狐狸,”春似旧将目光移向松晏,“你毁了本尊与哥哥的婚事,背叛本尊,将本尊封印在无妄海下那么多年,可想好要如何偿还了?”

松晏瞥一眼身旁鲜血淋漓的、破碎的躯体,眸中如寒雪封冻。他拉开勾玉弓,尖锐冰冷的箭镞直指向春似旧心口:“悯心于你无情,你困着他,反而是教他恨你。还有,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你拿这些凡人开刀,伤及无辜,算什么本事!?”

闻言,春似旧哼笑出声。他举剑贴紧脸颊,并不惧正对着胸口的勾玉弓,柔声道:“本尊巴不得悯心恨我。恨,才会让他记住本尊,永远、永远都不忘记本尊。

至于这些人呵,反正迟早是要死的,本尊帮他们早些走上这条路,他们应当感激本尊才是!”

“不可救药。”松晏心下一沉,明白春似旧已然彻底疯魔,断然听不进半分劝诫,这一仗避无可避。

他松开扣住弓弦的手,只听啪的一声,箭矢飞快射出,竟快至难见箭影。

但春似旧比这箭矢还要快上几分,眨眼间已然逼至他的身前,攥紧销魂直往他的颈间划去。

他连忙退身闪避,眼前青白剑光乍然亮起。

两把长剑用力相撞一处,力度之大,震到连掌心都觉发麻。

沈万霄猛地抬脚踹向春似旧。后者仰身避开,同时挽出剑花直割向沈万霄腰间。

沈万霄立时腾身躲避,猩红似随时要滴血的剑尖堪堪划过腰上封带,将系着玉佩的线绳割断。

玉佩从半空落至地上血泊中,刹那间四分五裂。

松晏望着那玉佩,眉心狠狠一跳。

那边沈万霄与春似旧缠斗一处,剑刃反复碰撞,于刺耳的声响中刮擦出赤红星火。

青色泛白的剑光与血红的剑影撕咬在一起,暴烈的气浪撼动院中大树,活生生将粗壮的树干拦腰折断,随后卷着天际残云呼啸咆哮,令人心悸。

城中百姓见头顶乌云黑沉沉地压下,纷纷抱头鼠窜,尖叫着四处躲避,生怕一不留神便被这黑云吞噬。

松晏纵身跃至房顶,拈弓搭箭,于疾风之中瞄向春似旧心脏。

但面前春似旧与沈万霄打得不可开交,招招式式直冲对方要害而攻,两人身影交错变换,实难瞄准。

见状,松晏手中捏诀,勾玉弓刹那间幻化为冷白刺眼的长剑,剑身上盈盈青光缠绕,与承妄剑颇为相像。

他攥紧这把剑,脚掌踩住屋上青瓦借力飞身而起,与沈万霄相视后一齐举剑直往春似旧颈间划去。

春似旧瞳孔微缩,当即向后仰身避开这两把锋利的剑刃,复而起身时销魂一分为二,直与两人手中长剑对抗。

狂风咆哮着撕乱发髻,浓云低低悬于头顶,碎石碎瓦四处飞溅。

唰!

春似旧的后背猛然被长剑划开,鲜血顿时奔涌而出。

“上次没能杀你们,是本尊疏忽大意,”他的脸色阴沉下去,笑意不达眼底,持剑站于风中时背上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就连飞溅而出的血珠也尽数回到他体内,“这次本尊绝不轻饶!”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大地遽然开始龟裂,裂隙间咸涩漆黑的海水奔涌,妖兽咆哮嘶吼而出。

松晏见状不由一惊——他竟然召无妄海中万千血煞奔入人间!

沈万霄亦有一瞬的诧异,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捏诀起阵。

刹那间震动不已的大地上数万万金文随烈火现身,宛若丝线一般织成密网,挡住吼叫着冲破大地的血煞。

春似旧居高临下地望着这金色丝网,脸上露出嘲讽的神情。他稍稍歪头,五指紧握着销魂溘然扎入脚下的裂隙之中。

漆黑如墨的海水暴涨,如同成千上万的虫蚁疾速爬满大地,毫不留情地将金文咬得稀碎。

沈万霄目光一凛,手中承妄剑嗡鸣作响。

下一瞬,庞大的水柱自脚下喷涌而出,如同野兽一般将房屋楼宇狠狠撕裂。

断木裂石沉入浓黑的水中,不等落底便被张着血盆大口的血煞吞食。

松晏与沈万霄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凶猛的洪水与血煞顷刻间将城中百姓的求救声与尖叫声捻灭,一时间耳边竟只余下水中咕噜作响的气泡声。

乌黑的海水被鲜血浸染,渗出丝丝缕缕的红。

“啧,”春似旧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对这惨景并无半分同情,反而是颇为愉悦,“早知道如此有趣,本尊便不该百无聊赖地等在九重天,应当早些动手才是。”

“春似旧!”松晏当即飞身挥剑斩向他,身后九尾狐影乍现。

沈万霄亦是腾身而起,湿透的衣裳眨眼间被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疾风吹干。

对面春似旧用食指轻轻点着下巴,见两把长剑直刺而来也不慌不忙。直到剑尖即将穿破肌肤,他才捏诀抬剑,以销魂挡住两人攻势。

猩红的血气自销魂上蔓延开,顺着相撞的剑刃飞速爬上两把长剑,如藤蔓般覆上手臂。

松晏神色一惊,持剑的手臂刹那间如被万根细针扎入,刺痛之余麻痒难耐,几乎让人握不住剑。

他与沈万霄齐齐退身,身前血红剑光飞闪而过,将滔天的水柱斩成两半。

春似旧并未给他们任何喘息的余地,趁势握剑直劈而下。

见那血红的剑影自天斩落,松晏瞳孔骤缩,顿然将沈万霄推开,“小心!”

剑影从两人之间劈下,刹那间天摇地动,万鬼哀哭。

而不等松晏站稳,春似旧再次举剑袭来。

松晏连忙举剑相挡,熟料春似旧意不在此。

只见他张开嘴,口中猩红细长的舌头浸着剧毒直袭向松晏双眼,同时,他的身后法相乍然现身,咧嘴径直朝着九尾狐背上咬去。

松晏一惊,立时旋身闪避,身后的法相亦是纵身跃上云端,避开扭身飞袭而来的花相蟒。

但即便如此,他的胳膊亦被销魂划开。温热的鲜血从臂长的伤口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淌进海水中愈加让血煞躁动不已。

见状,沈万霄攥紧承妄剑,掌中业火转眼间烧遍剑身,伴随着青白剑影一道斩向春似旧。

后者反应迅速,侧身躲闪的同时腰腹以下粗壮无比的蛇尾甩向沈万霄,尾上花朵状的鳞片张开,露出底下无数尖锐的毒刺。

沈万霄仰身避开蛇尾,承妄剑刮过蛇鳞,剑上业火扑上蛇身,却又在须臾间尽数熄灭,化成丝丝缕缕的白烟飘散于半空之中。

他不由得皱眉,身后巨大的龙影低低嘶吼着与春似旧法相扭打在一处,搅起数丈高的漆黑海水。

水中血煞疯狂扑向龙影,竟然妄想将它分食。

松晏面色沉冷,九尾狐影仰首长啸,随后疾速奔向缠斗难分的苍龙与花相蟒,打得不可开交。

“阿青,狐狸,”春似旧直勾勾盯着对面两人,嘴角噙着嗜血的笑意,“别白费力气了,早些求饶兴许本尊还能手下留情,给你们留具全尸。”

松晏冷眼注视着他,正欲说话,身后诸多天神忽然自云端下,怒意冲冲道:“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末了,齐齐转身朝沈万霄躬身,“殿下,臣等救驾来迟,万望赎罪。”

松晏睨向沈万霄,而沈万霄也在看他,两人皆是无言以对。

如今玄柳死了,这些神想要沈万霄继位,继续保着三界的太平。此举此心本无可厚非,但挑在此时露面意欲展现自己的英勇无畏,实属愚不可及。

不出两人所料,春似旧挑眼睨向诸神,语气渐渐变冷,道:“阿青,狐狸,现如今可不只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了。”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捏诀起阵,花影重重的眸子里渗出血光,仿佛随时会有鲜血涌出一般。

而随着法阵成形,原先只聚于城中的海水朝四面八方狂奔而去,海中数万万血煞狂笑着将万物吞噬。

血色霎那间映红天际,便是连浑浊发黑的海水也被染红。

松晏与沈万霄立马合掌捏诀,巨大的透明结界应声拔地而起,其上九天业火缭绕,灼灼热浪焚毁妖魔邪祟。

诸神见此情形,顿时诧异不已地睁大眼。他们因少有见过这般骇人的景象,太过低估春似旧的修为,是以一时间竟都呆若木鸡忘了出手相助。

“愣着做什么!?”

天边倏地传来怒吼声。松晏回头,只见步重姗姗来迟,满脸怒意。

与步重一道前来的还有勾玉,身后乌泱泱一片,跟着数万厉鬼幽魂。

“鬼王!”仙神大惊失色,竟不分青红皂白举剑指向勾玉,“你来做什么!?”

勾玉瞥他们一眼,无心与这些蠢猪交谈。他只看向松晏与沈万霄,笑道:“来晚了,莫怪。”

末了,抬眼望向对面人首蛇身的春似旧,冷哼出声道:“原来是这么个丑八怪。”

春似旧紧盯着来人,闻言不恼也不笑,只说:“你身为鬼族帝君,当率众鬼效忠于本尊。”

“你哪儿来那么大脸?”勾玉尚未说话,步重便骂道,“一条臭蛇,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春似旧斜乜着眼睛瞟向他,满是不屑,“毛都没长齐,也配与本尊说话。”

“你!”

“行了,”勾玉拉住身边炸毛的人,“消消气,用不着和臭蛇生气。”

春似旧将视线从步重身上移开,复又回到松晏身上,道:“能让本尊的人叛变,你还算有几分本事。”

步重:“你说谁是你的人!?”

春似旧不理会他的咆哮,只看着松晏。

后者微微抿唇,撑住结界的手青筋挣起。须臾,他转头看沈万霄一眼,随后朝春似旧道:“时至今日,你仍旧觉得自己无错。”

春似旧仰天大笑,末了遽然抬手指向松晏:“有错的人是你们!”

说完,他不等松晏辩驳,便骤然捏诀而起。

霎那间天昏地暗,黑云蔽日。呼啸的狂风扯下云层,惨白的闪电劈开大地,猩红的血雨腐蚀万物。

“本尊今日,便替女娲好好清理这三界!”

随着话音落下,黑压压的苍穹倏然碎裂,露出玉虚湖,以及高悬湖面之上的思天镜。

眼看着天上人间的怨气尽数涌向思天镜,松晏不禁瞪大双眼。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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