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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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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有人卖栗子糕,”沈万霄搭手拉他起来,脸上的情绪很淡,说出来的话却让整颗心都变得柔软,“以前你心情不好,除了酥骨鱼外,最爱吃的便是这个。”

他说的是千年前。

松晏随他往那边走,“小时候的事我都快不记得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啊。”

“想的次数多了,”沈万霄付过钱,将栗子糕塞进他怀里,“便忘不了。”

松晏捧着点心,先喂了一个给沈万霄,照旧问:“好吃吗?”

“还行,”沈万霄说,“没有以前那么甜。”

“啊,是吗?”松晏咬了一口,“好像是没有。”

两人虽都说着栗子糕不甜,但一人一个不停地吃着,一袋点心很快便见底。

临到客栈歇脚前,松晏指着客栈左侧卖糖人的小摊,嘟囔道:“你还记得吧,之前说过要买糖人给我的。”

沈万霄微微点头,两人旋即往摊子前走去。

这个摊子上摆着的糖人样式比上回那个老妇人卖的多得多。松晏认真专注地挑选许久,终于拿起一个正面白生生,背面黑乎乎的,背着长剑的糖人,笑道:“就这个吧。”

沈万霄瞟一眼他手里的糖人,颇有些无奈。

“这个和你好像啊,”松晏看着他付钱,末了挽住他的胳膊,一边走一边歪着头靠到他身上,将糖人抬高到他面前,说,“就是衣裳颜色不太对,你好像从来都不穿黄衣裳为什么啊?”

沈万霄半抱着他走进客栈,言简意赅道:“丑。”

松晏顿时笑起来。他正欲说话,目光落在堂中桌前坐着的人身上时,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或许是因为中元节的缘故,客栈中几乎没有人,掌柜的便只稀松点着几盏灯。而楼弃舞穿着一身白衣坐在那昏暗的光影里,松晏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是鬼魂。

沈万霄订好房,回头顺着松晏的目光望去,只见楼弃舞正端着酒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脸上依旧带着那张人皮面具,与以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左眼上蒙着乌黑的布块。

沈万霄五指微蜷,随后垂眸看看一眼松晏,一起朝楼弃舞走过去。

“春似旧在哪儿?”松晏坐下,懒得与楼弃舞多说,直接问。

楼弃舞慢条斯理地将酒杯推到他面前,“不知道。”

松晏与沈万霄相视一眼,微微抿唇道:“他若要入世,必定会去找你。”

“那倒不必,”楼弃舞说,“他天资聪颖,功法仙术一看便会,用不着再找我帮他制肉身。”

松晏微怔,听他这意思,春似旧是学会了傀儡术。

楼弃舞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酒,抿唇道:“我找你,是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事?”松晏上下打量楼弃舞,随后朝着沈万霄微微摇头。

沈万霄亦是眉头微皱。

时至今日,素姻尸身已经化作飞灰,琉璃灯也已被摧毁。松晏实在是想不到楼弃舞还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事。

楼弃舞慢声道:“我要销魂。”

闻言,松晏蓦地抬起头。

“别那么惊讶,”楼弃舞说,“春似旧恩将仇报,我只不过要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松晏皱眉道:“销魂是悯心佩剑,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的眼睛在剑柄上。”

松晏诧异不已,沈万霄也难免感到惊讶。

当年楼弃舞引血海,蓄怨气,以傀儡术让春似旧重回于世,照理说,他与春似旧应当是系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但无人料到,楼弃舞仅仅是多看了眼悯心赤身裸体的画像,春似旧便挖走他的左眼,充当销魂的装饰点缀。

楼弃舞将事情简单概括,最后注视着松晏道:“我要你帮我。”

松晏轻抚着杯口,闻声稍稍敛目,“我帮不了。”

且不论楼弃舞以往算计他、陷害他多少次,单是与止戈勾结,助春似旧复生一事,便不可原谅。

“春似旧修为高深,”松晏搁下酒杯,一滴酒也没碰,“我杀不了他,也夺不了销魂。你与其找我,不如找找扶缈,或是时颂,他们或许有办法。”

他边说边站起来,拉着沈万霄的手往外走,“楼弃舞,我希望你明白,我至今没有朝你动手,是因为你白三娘牵挂着你。”

提及白三娘,楼弃舞面色稍微变了变,但紧接着,他笑道:“你以为玄柳为什么没有追究永安殿失火一事。”

沈万霄驻足,松晏不得不跟着停下。

楼弃舞缓缓起身,边斟酒边说:“他不敢。”

“你什么意思?”松晏紧盯着他。

当年永安殿失火,素姻尸身被烧成灰烬,魂魄从琉璃灯中解脱,重入轮回。而玄柳暴跳如雷,绝不可能不追查此事。

楼弃舞将盛满酒水的玉瓷杯递给他,“我给了他修为,他自然要听命于我。”

夜风从楼中四面大敞的窗涌进来,吹动楼里梁上悬着的绫罗绸缎。

松晏指尖发凉,蓦地意识到这场阴谋早在千年以前便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

“我教他用相思骨留住了观御的命,”楼弃舞抹去不小心滴到手上的酒,“你应该感谢我,让你还有机会和观御重逢。”

难怪玄柳根基全毁却还能重新修炼,难怪一个天界中人会知道用相思骨让人起死回生的邪术。

楼弃舞笑看着两人,“不要误会,我与他可不是一伙的。我只不过是不忍心看一个父亲失去自己最重视的儿子,帮了他一回罢了,往后他做的那些事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他这般说,是想与玄柳撇清关系。

松晏心下了然,楼弃舞深知玄柳必会阻拦他与沈万霄,甚至如旧时一般巴不得他死,所以才顺水推舟,不费吹灰之力借由玄柳之手达成目的。

早在那时,楼弃舞便想好了今日。

果不其然,楼弃舞边将桌上的匣子打开,边道:“找人帮忙定是需要些诚意,松晏,你瞧我这诚意够不够。”

随着匣子打开,浓烈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

松晏忍不住皱眉,垂眸瞥向匣子中的东西时瞳孔骤缩——竟然是玄柳的头颅。

血还未干,淅淅沥沥地顺着匣子缝隙往下淌。

松晏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而沈万霄静静望着匣子里的人头,面无表情。

“啪!”

松晏伸手将匣子合上,抬眸冷冷注视着楼弃舞。

“看来你很满意,”后者眼底有似是而非的笑意,“松晏,我替你杀了他,你是不是也该帮我一回?”

玄柳身为天帝,他一死,三界无主,必将大乱。春似旧若想毁灭三界,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楼弃舞这是,逼他与春似旧交手。

“你早就想杀他,”松晏微微抿唇,“他将白三娘困于灯中千年,你本就恨他入骨,倒也不必说是帮我杀他。”

楼弃舞闻言笑了一笑,“没错,我确实恨他,但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他,我大可以让他生不如死。我杀他,只是为了给你送一份礼,反正千年前你便想杀他,但一直都没能得手。现在好了,我替你做了这件事,你不必再为此发愁。”

松晏敛目,须臾,平静道:“天界有那么多仙神,即使春似旧卷土重来,也轮不到我动手。”

“你怎么还不明白?”楼弃舞嗤笑出声,“春似旧根本无心毁天灭地,他一直都是冲你而来。”

从万年前始,春似旧想毁灭的便不是三界,而是松晏。

因为松晏毁了春似旧与悯心的婚事,更因为松晏与府青两情相悦,惹天妒。

松晏静默不语,心知肚明。

即便楼弃舞不说,他与春似旧也会有一战。万年前埋下的因,终于快要结出果。

楼弃舞又道:“你要是想让三界都为你陪葬,我没有任何意见。不过你别忘了,这世上还有你的家人朋友。松晏,你若是舍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惨死与春似旧手里,我无话可说。”

说完,他便背过了身,像是并不愿搭理两人。

松晏看着他的背影,少顷,再次问他道:“春似旧现在何处?”

“我杀了玄柳,”他微仰起头,眯起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向房顶,“但九重天仍有玄柳。”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松晏转头,恰好沈万霄也扭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松晏先低头移开视线。

对面楼弃舞望着两人,边说话边朝门外招手,“过来。”

松晏疑惑地转身,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顿然浑身一震。

殉情

竟然是宋致。

楼弃舞走到宋致身边,而宋致木然睁着眼,傀儡似的无甚动静。

他抬手在宋致面前晃了晃,慢声说:“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其实很早以前你便见过她。”

松晏注视着他,只见他将宋致脸上的面具缓缓撕下。而面具之下,赫然是假观音的脸。

——当初确是楼弃舞指使假观音,意欲以恶煞之力助长无望海中的血煞之力,助魔骨破印。

“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楼弃舞狐疑地打量两人,随后语如惊雷,竟叫松晏喉间干涩,哑然无言。

他说:“这是你阿姐。”

松晏双手紧攥,他的阿姐早已在千年前随素姻离开,而后来的拥渔,年少夭折。

“千年前玄柳杀了她,但她的魂魄一直没散,”楼弃舞解释道,“那时我在人间遇到她,见她可怜,便叫她跟着我。”

他稍作停顿,眼睛微眯,“不过她不够争气,直到二十五年前才重新化形。当时我没想继续留着她,便将她丢在山下,没想到被你娘捡了回去。”

那时松晏还没出生。

“后来你出生,玄柳知道你的存在后想要杀你。你娘怕连累拥渔,便在得知我曾救过拥渔后,将她重新托付给我,而对外称是因病逝世。”

松晏身体紧绷,又听他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教她法术,她帮我做事,我们谁也不欠谁的。”

“宋致从小生在宋家。”松晏道,“而我姐姐幼时与我在一处。”

楼弃舞轻轻啧声,知松晏不信,复又解释道:“她跟在我身边,对我忠心耿耿,那我总得给她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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