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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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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此前所有人是在这块地砖的位置消失的?”梁别宴的语气迟疑不决,半是肯定半是困惑,“你我和之前所有人有什么不同?”

月鎏金耸了耸肩,实话实说:“不知道,但也有可能这里遍布陷阱,门口这块转只是其中最明显的一个,起筛选和分流的作用,一部分人来到这里之后就被它提前转移走了,就好比小铭,;一部分暂时没有被筛选走,就好比你我,所以里面没脚印并不能够证明此前的那些失踪人口没有进去过,因为这里已经被官方封了四五十年,再多的痕迹也被时间掩盖了。”

梁别宴也认可她的分析,但这件事最大的疑点却是:“可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赵亦礼和小宝的脚印,无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广场。赵亦礼和小宝虽然与我们的体质不同,但却和小铭和体质相同,小铭都能够留下脚印,他们两个为何没有?还有,那头与马走田缠斗的野兽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去到了哪里?马走田又被带到了哪里?”

整件事情都疑点重重,哪哪都透露着诡异,月鎏金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往里面走走吧,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新线索。”

梁别宴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动身:“先等一下,我试试看。”说完,他便蹲在了地上,伸出右手悬在了那块地砖上侧,又撩了下衣袖,露出了骨线分明的修长手腕。

月鎏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确认是否和圣物碎片有关——老范说过,高途安曾在疯疯癫癫的状态下放出过豪言,说自己得到了真神的指点。在此之前,他们曾遇到过的敢自称真神的家伙,只有圣物碎片。

只见一道细长的金光凭空而现,锋利地划过了梁别宴的手腕,在他的皮肉上割开了一条深深的血口子,血管登时断裂,大量殷红色的鲜血汨汨流出,如同落雨似的迅速滴落到了那块地砖上。

两人屏息凝神地等了好大一会儿,却始终无事发生。

梁别宴轻叹口气,起身站直的同时,手腕处的伤口也自行愈合了:“看来和圣物碎片没有关系。”

无论是在小铭学校那次还是在般般号上那次,神族的骨血都可以打开圣物设下的结界。

打不开基本就说明了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朝里走走吧。”月鎏金望着大厅内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语气冰冷地说,“哪怕是掘地三尺,本尊也要把自己的外孙儿给找出来!”

梁别宴却抿住了薄唇,犹豫片刻,忽然朝着月鎏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要不,牵着手?免得你我之间再有谁忽然消失。”

月鎏金不假思索地伸出了手,却不是为了去牵梁别宴的手,而是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愤然又高傲:“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尊手牵手?!”

显而易见,还在记仇呢。

气性还不是一般的大。

梁别宴的手都被扇红了,收手的同时长叹一口气:“不牵也行,但你我二人绝不能再走散了,不然大家四分五裂的更难找人。”说罢,他便从储物戒中调出了一根细长的红线,迅速将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将另外一端递给了月鎏金,“绑在一起总行了吧?你我之间必须有个不可斩断的联系。”

月鎏金面无表情地盯着梁别宴看了三秒钟,没好气地夺过了他手里的红绳,一边气冲冲地往自己手腕上缠着,一边冷声冷气地说:“嘁,别以为是本尊想和你有什么联系,本尊巴不得和你一刀两断呢!要不是为了找外孙儿,本尊才不会和你系一条红绳,恶心死了!”

梁别无声一笑,一边无奈点头一边顺从地说:“嗯,我知道,我有自知之明。”

月鎏金却更气了,像是一拳捶在了棉花上,狠狠地剜了梁别宴一眼,心说:你这个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除了你死前的那几天,就没跟本尊说过一句甜言蜜语的好听话!

你是真该死啊!

月鎏金愤懑不已地系好了红绳,松手的那一刻,红绳就自行消失了。

这是一段心灵感应绳,只有往身上系的时候才会展现出实物,两端一旦各自系在了不同人的身上,绳子便会自动消失,无感无形也无距离限制,但系着同一根绳子的彼此二人却能够在心里清楚地感应到对方身处的位置。

系好了红绳,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大厅内部走去,沿途一片狼藉,灰尘厚重的地板上散落着许多废弃杂物,光是送针药的小推车月鎏金和梁别宴都看到了好几辆,但无一例外全是翻倒在地的,原本放在车框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大厅里还翻倒着许多柜子和桌椅,许许多多的废弃纸页凌乱地铺散在地板上,行至电梯口时,月鎏金好奇地从地上捡起了一张彩色的宣传单页,先抖了抖附着在上面的灰尘才开始看,越看越眉头蹙得越深:“给途安一个小机会,还你一个大机会;给途安一个小信任,还你一张完美妈生脸……什么叫完美妈生脸?都妈生了,为什么要用‘还’?”

一千年的代购再次显露无疑。

梁别宴认真地思索片刻,给出了一个较为全面的解释:“这里是整容医院,妈生脸的意思是说整得很自然,没有手术和科技的痕迹,和天生的一样。”

“哦~~~”月鎏金恍然大悟,一边在心里想着:现在人也太能了吧?后期整出来的美貌也能自然的像天生的?一边给宣传单翻页。

背面印着一张照片,是个穿白大褂的国字脸男人,身姿笔挺,双臂抱怀,自信沉稳地对着镜头方向。照片的下方还有一行人物介绍:途安医院院长,整容界泰斗医师,高途安。

月鎏金竖起了单页,将背面展现给梁别宴:“他这种样子是不是就是现代人常说的成功人士?”

梁别宴看着单页上印着的那位短发浓密、带黑框眼镜的国字脸男人,回了句:“他是否成功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可能至今为止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医院。”

月鎏金:“你怎么知道的?”

梁别宴朝着位于电梯右侧的走廊一指:“你自己看。”

月鎏金立即看去,比起大厅和左侧的走廊来说,右半侧的走廊上十分空旷,没有一件废弃品残留,甚至都没有留下一张废纸。并且,在灰尘厚重的地面上,月鎏金还看到了无数道痕迹相同的脚印,来来往往,也只在那半侧的走廊,像是有谁被囚禁在了那半侧的走廊里一样,活动范围只有那么大一点地方。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还间隔有序地挂满了大幅宣传照片。

“去那里看看。”月鎏金边说边往那边儿走,却始终攥着那张宣传单。

梁别宴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两人踏入那半侧走廊的那一刻,大厅门口那块地砖上面残留着的神血竟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一点点地渗入了坚硬的地面,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左边的墙壁上挂着的全是各科室主任的照片。”两人来到那半条走廊后,率先观察起了挂在两墙壁上的照片,月鎏金一边对比着手中的宣传单页一边惊叹着说,“右边的墙壁上挂着的竟然全是高途安自己的照片?还是不同时期的照片?这家伙挺自恋啊,快超越你外孙儿了。”

梁别宴心想:提起这小子的优点的时候你怎么想不到他是我外孙儿呢?一口一个“我的小乖乖”喊着,轮到缺点了就成我外孙儿了?

梁别宴心累地叹了口气,回了句:“人家可能还没有你的小乖乖自恋,人家只在墙上贴了八张照片,你外孙儿手机里面的自拍至少八千张。”

月鎏金:“……”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但他的照片可比我外孙儿的自拍大多了。”月鎏金一边观察着照片下方备注的信息一边说,“我外孙儿也没有像他一样每隔十年就选一张自认为很完美的照片挂在墙上。”

梁别宴猛然一愣:“每次间隔都是十年么?”下一秒,他突然转身,加快了脚步,重新走到了走廊端头,一张又一张照片地重新查看:“第一张是距离现在最近的日期,四十五年前,医院废弃前后;第二张是五十五年前,第三张六十五年前……第八张,也就是时间最早的一张,是一百一十五年前,途安整形医院成立之初。”

行至最后一张照片前,梁别宴停下了脚步,继续分析:“这些照片上也没有堆积灰尘,说明经常有人擦拭,也证明了他很看重这些照片,又或者说,这些照片对那人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月鎏金微微一怔,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照片的时间跨度是从医院成立到医院倒闭,可以形成一条完整的时间轴。如果将这八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当作八个时间节点,那么在这条长达六十年的时间轴上,就有八个距离相同的时空?”

梁别宴点头,面色严肃:“记不记得仙界史书上记载的日晷奇案?”

那可太记得了,还是她和宸宴一起破获的这宗跨时空的疑案,但最后这件案子的功劳却被灵官殿夺走了,史书上压根儿就没有出现过她和宸宴的名字。不过这也是尊芙有意而为之,她不允许神族遗孤和卑贱凤妖出现在仙族的史料中。

但如今的梁别宴却丝毫都不记得这桩事情了,竟是从遗留的仙界史书上获知的信息,不可谓是不讽刺。

只能说造化弄人。

月鎏金轻叹口气,回了句:“日晷是古时的计时仪器,你说的那只日晷位于龙气兴旺的皇城之内,日夜吸收天地灵气,最终成了精,掌控了时间轨迹,拥有了塑造平行时空的能力,但它却只能塑造出过去的时空,不能塑造未来时空。灵官殿派人去逮捕它的时候,它已经塑造出来了三重过往时空,狡兔三窟一样在三个时空中来回穿梭,相当难抓。”

梁别宴略有些诧异,没想到月鎏金竟如此孰知此事,像是亲历过一般,但现在时间紧迫,他无暇去多问,继续根据当前的线索分析道:“假设高途安也拥有了一种塑造时空的能力,他就能够以这八张时间不同的照片作为锚点塑造八个平行时空。或许那些人的凭空消失都是因为踩进了向下的时间轴里,那么他们很有可能都是掉入了四十五年前或者之前更早时间的医院,包括小铭!”

月鎏金缓缓点头,同时再度观察起来了挂在墙壁两侧的照片:“左边的照片上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右边高途安的八张照片都很干净。”说完,她又看了一眼残留在地面上的来来往往的相同脚印,越发确认了一点,“这些脚印一定就是擦照片的那个人留下来的,他舍不得高途安的照片蒙尘?”

梁别宴:“或许他就是高途安。通过老范之前的描述,可以确认高途安是个技术疯子,极其沉迷于钻研整容术,甚至为之疯狂,得到一项新技术就像是范进中举了一样。而这座医院是他一生的心血,不排除他会使用邪术制造平行空间变相保鲜这座医院的可能。”

月鎏金思索着,少顷后,提出了疑惑:“这里的痕迹这么明显,照片挂得也这么明显,官方真的一次都没有发现奇怪之处么?不是说他们派来过好几批侦察员进来侦查么?”

梁别宴:“可那些侦查员无一例外的全部失踪了,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月鎏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小铭一样,一进来就失踪了,还有像咱们俩一样在大厅里面搜查过一番才失踪的吧?不是还有人曾在这里面开过探险直播么?那就说明在他们失踪之前的消息都能够传出去,官方怎么可能分析不出来这些照片的疑点?”

梁别宴给出了两种可能:“要么是我们那番时空论的分析不对;要么是正确的,官方也分析出了这点,但他们解决不了,为了避免恐慌,索性封锁了消息,直接封控了这座医院。”

月鎏金沉吟片刻:“怎么证明咱俩的猜测是对是错呢?去哪里找那个擦拭照片的人?”

梁别宴看向了走廊尽头,努了努下巴:“院长办公室就在那里。”

走廊尽头的墙壁上开着一扇门,胡桃色的房门紧闭,泛古铜色的门锁倒是增光瓦亮,显然是有人经常出入开合。

“过去看看。”月鎏金率先持刀走了过去,转眼间,就已经走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前,直接握住了门把手。

梁别宴神色一凝,大喝一声:“等等,先别碰……”

然而他的嘴却没有月鎏金的手快,话还没说完,月鎏金就已经压下了把手,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直接从屋内炸开了,坚硬的实木门当即就被炸了个四分五裂。

但在门板被炸裂的前一瞬间,月鎏金的腰身猛然被人一揽,下一秒,就被梁别宴带着扑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夹杂着木头碎屑的浓烟不断从办公室的大门内滚滚喷出,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被压在身下的月鎏金简直是气急败坏,觉得梁别宴就是在多管闲事,她又不是愣头青,怎可能不知道自我保护?身经百战的妖尊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鬼把戏?在靠近那扇门之前她就已经催动灵气在自己周身布下了一层防护罩,哪里用得着他来救?!

然而就在月鎏金咬牙切齿地瞪向梁别宴的那一刻,梁别宴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前世的某段记忆,当即就阴沉下了脸色,厉声训斥道:“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冒失?”

月鎏金愣住了,瞬间哑了火……千年之前,在白龙洞前,他也是这么气急败坏地吼她的,不过那一次她是真的冒失,差点儿就被那条巨大的百足蜈蚣炸死了。

梁别宴没再言语,松开了月鎏金,阴沉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

月鎏金不服气撇了撇嘴,心说:嘁,小心眼,抓到人的把柄之后就一直揪着不放了,怪不得小铭觉得你这人严苛冷酷难相处呢,也就是本尊,宽容大度美丽善良,才愿意对你不计前嫌,还给你当老婆生孩子。

随后,月鎏金也支着刀从地上站了起来,斜着眼睛,悄悄地瞟了梁别宴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阴沉,内心略微有些讪讪,先故作没事儿人似的揉了揉鼻尖,然后就开始没话找话:“办公室炸了,怎么办?”

梁别宴就是不看她,目不斜视地盯着源源不断冒黑烟的办公室,淡淡地、冷冷地回了句:“凉拌。”

月鎏金:“……”嘿你这人!你就是该杀!该死!本尊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但下一秒,他们二人就同时绷紧了神经,屏息凝神地看向了院长办公室。

浓烟逐渐消散,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门框逐渐显露。

待烟雾彻底消散,走廊重新恢复死寂,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而后,一同持刀朝着办公室大门走了过去。

那场爆炸大概是什么限定区域的攻击阵法,办公室内部并没有遭受损伤。

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上悬挂着一副巨大的院长照片,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摆放在墙壁前,一位身穿医生白大褂,带黑框眼镜的国字脸男人气定神闲地坐在办公桌后。

待月鎏金和梁别宴行至门口时,男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即便他浑身死气青面獠牙,但依旧不难看出,他就是这座医院的院长,高途安。

办公桌前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沾着血肉的残破衣服,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断裂白骨,不难判断出,之前失踪的那批人当中,有一部分应该是被尸变了的高途安给生吞活剥了。

“财, 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呀?!”赵小铭一整个目瞪口呆,看向马走田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惊愕了,像是在听鬼说话, 又像是在听一门小众到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听过的外语, “我爸怎么可能是魔族猎豹?!”

马走田浑身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再度发出了一声冷笑:“都是我和小宝亲眼所见, 还能有假?”

它不说这话还好, 它一说这话, 赵小铭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当即就心急如焚了:“小宝呢?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小宝去哪了?!”

话音才刚落, 他的右脚脚踝就被一只突然从病床底下窜出的冰冷小手给抓住了。

小手僵硬如铁, 阴森的寒气直顺着赵小铭的小腿往上窜,他当即就汗流浃背了,梗着脖子低头看了一眼。

一只青灰色的小鬼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脚踝不放。

赵小铭的半边身体瞬间就麻了, 欲哭无泪地看着旺财, 吓得牙关直打颤:“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小东西抓住了呀?”

马旺财压根儿就没搭理他, 下一秒,“不干净的小东西”就从病床底下爬了出来, 青灰色的僵硬肌肤瞬间就变回了白里透红的稚嫩模样, 胖乎乎的小身体上穿着浅粉色的羽绒服,圆滚滚的脑袋上扎着两个可爱的小揪揪, 齐刘海乌黑发亮。

赵小铭瞬间懵了,半是错愕半是震惊:“小宝?!”

小宝却不搭理他, 盘着小短腿坐在了地板上, 两条小胳膊往身前一抱, 红嘟嘟的小嘴巴再一撅,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还“咻”地一下把小脑袋扭到了一边去。

赵小铭都无奈了:“你扮鬼吓唬我,你还生气了?”

小宝的两道小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哼,坏哥哥,说人家是不干净的小东西!”

赵小铭:“……”

显而易见,无论什么年纪的女孩子,发起脾气来都是那么的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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